《山东理工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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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经历过的那场战争

   期次:第38期   作者:■赵广玉   查看:63   

  我经历过的那场战争已经整整过去五十年,半个世纪过去了,却怎么也抹不掉1966年的那段回忆。
  1966年,我21岁,入伍第三年,当时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炮第67师625团任卫生员。2月份我部接到中央军委命令,开赴越南反击美军对越南的侵略。
  当时,美国在越南制造了北部湾事件,不断扩大对越南的战争,而且加紧了对中国西南、中南地区上空的侵扰活动。为捍卫祖国领土不受侵犯,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,根椐越南政府的要求,中国决定派军队同越南人民并肩作战,重点保卫越南北方的交通干线。
  1966年2月,我所在部队开赴越南战场。我们从广西凭祥市出发,穿越友谊关直达北越,经过越南的首都河内市在安沛省驻扎下来。
  3月3日,我们经历了第一次战斗。那天下午天气晴朗,3点钟左右,美军飞机F105战斗轰炸机分3批,每批4架向我阵地俯冲轰炸,阵地上瞬间浓烟滚滚。首长下令开炮反击,一下子炮声和炸弹声连成一片,震耳欲聋。那时我在掩体内看见敌机投下了4枚炸弹,在不远处的铁路桥梁周围炸开。忽听有人大声喊:“卫生员!卫生员!”我背起急救箱冲向喊声处,只见一位战友已经牺牲了,身首分离,十分惨烈。牺牲的战友叫周学良,是3班的3炮手,江苏常熟籍的。另有一位负伤的战友叫孙衍正,淄博籍,是3班的5炮手,只见他脸上血肉模糊,边喊边打还坚守在炮位上。我和其他战友把他从炮位上拖下来,迅速给他包扎,并组织担架员把他抬到安全处。随后,也对其他两位伤员进行了救治。我在战前学习的战场4项抢救技术这次都派上了用场。
  当时,师卫生科的李如密科长在我连蹲点,亲眼目睹了我抢救伤员的全过程,认为我很勇敢,对伤员的处理恰当、果断,为下一步的抢救治疗工作争取了时间。我是全师第一个在战场抢救伤员的卫生人员,为在全师卫生人员中树立榜样,李科长建议首长给我报功,于是,在人生成长的道路上,我第一次荣立战功。
  这次战斗我们共击落敌机3架,完成了军委首长首战告捷的指示,保住了铁路桥梁,保证了北越对南越战备物资的运输支援。
  战斗持续到傍晚。吃过晚饭,首长命令我们连夜转移阵地,因为目标已经暴露,美军肯定要报复。以后的战斗,每打一仗都要转移阵地,这就是高炮作战史上从来没有过的高射炮兵打游击的战术。
  5月31日,我们又打了一个漂亮仗。中午时刻,美军在一个叫阿寨的地方进行轰炸,两个批次8架飞机。这次来者不善,直接来攻击我们阵地了。这时我们在越已3个多月,大小也打了十几仗,积累了一些对空作战经验,首长的正确判断没给敌机留下攻击的机会。我们击落3架敌机,其中1架空中开花,我们亲眼看着美军飞行员跳伞,并活捉了美军飞行员汤姆斯。
  33岁的汤姆斯被带到我们连队,他样子十分狼狈,右膝关节肿得很厉害,不能行走,叫苦不迭,我给他打了止痛针。阵地上一片欢呼声,战友们都去围观这个俘虏。越南的老百姓拿着砍刀要砍他,被我们制止了。为尽快掌握敌军的战术情报,首长决定突审汤姆斯。审讯室设在我营战地卫生所内,曹宗来副政委负责审问,在场的有翻译、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工作人员、干事等。汤姆斯随身携带的物品有橡皮船、钓鱼钩、压缩饼干和13国文字的投降书(第一页就是中国的)。橡皮船是掉海里时用的,钓鱼钩是用来钓鱼的。还有一种药水,涂在鱼身上鱼就可以吃。还有辨别哪种野菜可以吃的图片。当时美军的装备是很先进的。审问完了就连夜把汤姆斯交给了越方。
  7月7日,在我们不远处的619团4连遭遇了一场恶仗。下午2点左右美军飞机从泰国基地飞往越南安沛火车站,这次来势凶猛,全师4个团都进入一级战备,一开始敌机就向4连投下了第一批炸弹,战斗一打响所有炮群都开了火。美军看到4连火力猛烈,就集中对4连进行轮番轰炸。我在远处看到敌机投下不少炸弹,子母弹、菠萝弹不断投下来。战友们很多都倒下去了,有的战友肠子都露了出来。这激发了战友们的报仇雪恨之情,瞄准敌机不断射击。最后连炮管都打红了,根本冷却不下来,没办法换了又换。那天敌机不知扔下了多少炸弹,不知来了多少架次飞机。战友们倒下不少,战斗力明显减弱,4连伤亡很多,同时美军损失也很大。
  在越南的战斗生活非常艰苦,炎热的天气我们北方人难以适应。六、七、八这三个月,炮周围的温度在五十度左右,进入一级战备各炮手就必须就位,在各自的炮位上不能动,许多战友还没开炮就晕倒了,中暑的特别多。我不断往战友们手中送冷毛巾,让他们做冷敷。天热得根本吃不下饭,而且天天吃压缩菜、罐头肉。由于长期吃不到青菜,营养缺乏及天气炎热,许多战友患了股癣、烂裆,我建议炊事班用猪肝做成汤给大家喝。
  回国第一顿饭是在云南边境小县城麻栗坡吃的,吃的是小青白菜炒五花肉,当菜入口时,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,8个月没吃新鲜蔬菜了,终于又品尝到了久违的青菜,那顿饭的浓香让我终生难忘!
  原计划6个月后由兄弟部队去换防,但是由于美军封锁得很严,我们又延长了2个月。10月份我部才接到换防的命令。这8个月是美国对越南战争逐步升级的最高峰,在战场上除了原子弹外,其他武器都用了,什么重型炸弹、响尾蛇导弹、菠萝弹、钢珠弹、子母弹等等。我们的三七炮是1930年代苏联制造的,对付的是美国1960年代的飞机。而之所以能打胜仗,靠的是我们那一代年轻军人忠于党、忠于军队的坚强信念。8个月,我们625团大大小小打了56仗,击落美机56架,伤亡极少,从军委到军区首长都认为我部打了大胜仗。
  当时,援越抗美是保密的,在越南我们穿着越军的服装,据说至今也没有正式解密,回国后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。毛主席对我部作战给予高度评价,并颁发嘉奖令,这些都没有公开,都是在内部传达庆祝。
  50年过去了,中国的军队不断强大,随着军队改革和裁军,我们高炮67师已不存在了,但我们那批战友还一直保持着联系。今年春节后,淄博籍的战友在淄博饭店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,庆祝入越作战50周年,怀念牺牲的战友,怀念那段难忘的岁月。
  这就是历史,当时我们与越南关系十分友好,越南流传着一首歌:“越南中国,山连山水连水,共临东海我们友谊像朝阳……我们高呼万岁胡志明毛泽东……”至今我还记忆犹新。
  高炮67师的战友们,我们友谊永存!
  牺牲的战友们,我们永远怀念你们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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